第五十三章（1 / 2）

&l&g流落在异乡的人。&l&g

&l&g安家在他处的人。&l&g

&l&g一生总要寻衅滋事地要往故乡去，撒泼打滚地要把老家回。回去了踏实不住几天，赶蚊子赶苍蝇似的要把自己同故乡赶开。殊不知南山村日新月异，满目疮痍的不过是归乡人一叶障目的幻觉而已。&l&g

&l&g六月大太阳晒着的香樟树上，星宇环抱着一条腿，脑袋搁在抱着膝盖上，她坐在那里，感到自己一阵一阵地冒着冷汗。&l&g

&l&g早起被师娘塞了一肚子的柳叶子糕，竹叶子饼，她老师没说错，师娘乃当仁不让地女中豪杰，田间的活计还不算，灶头上的家子事儿着实委屈她了，师娘合该拿了锄头锹镐干他娘的蛮人去。&l&g

&l&g她觉得有点发虚，她想喝点冷的，她还想喝点甜的。&l&g

&l&g脖子里不知是掉进了虫子还是叶子，她拿左手挠着痒痒，挠完了有些错愕地把这只手拿到眼前，拿不住刀剑的这只手开始长出长长的指甲，而且是从来没有过的完整，她瞧着指甲盖上阳光照在上面的光泽，又伸出光秃秃的右手来比着，想着也不全算废了，还是有些用处在。&l&g

&l&g如果不是班长生端着个碗出现在树下，她也许会一直以那样的姿势呆在上面，像是怀念着什么又像不是。&l&g

&l&g“你倒好打发，一碗糖水就能哄得住。”班长生笑着看她从树上下来，将碗递给她。&l&g

&l&g她如上次一样，闷头对付那碗糖水，不发一言。&l&g

&l&g翻着白眼咽下最后一口后，星宇说道：“食不言，寝不语。”&l&g

&l&g“隔壁村子搭了戏台子，不去瞧个热闹？”班长生接过她手上的空碗，又摸出一方布帕子给她。&l&g

&l&g星宇没接，扯起袖子呼脸上胡乱抹了两把，说道：“打我三岁起就唱的是那出戏，现在还是‘为救李郎离家园’，永远卡在这一折子上，这么些年还没救到那李郎。”&l&g

&l&g“你是为了救谁离了这家园呢？”班长生学着戏腔，拉长了声音。星宇装作没听见，弯着腰穿鞋。&l&g

&l&g“呐，这个给你拿回来了。”班长生收回手帕子，又递过来一样东西。&l&g

&l&g这次星宇接了，是她的香囊，黛青色的香囊。她穿着黛色的衣裳，挂着香囊，去赴安国公家的寿宴，中了一刀后，被班长生救了回去，得了命，没了香囊，没了衣裳，没了她穿上便没离过身的竹甲。&l&g

&l&g她自然不好再问衣裳的下落，尽管那是红俏大发慈悲亲手为她缝的唯一一件衣裳。&l&g

&l&g“班兄哪儿捡的呀？”&l&g

&l&g一声班兄出口，她又变回了处处设防的统领大人。&l&g

&l&g“上回那崽子从你身上摸去的，你没注意罢了。”星宇一正经，班长生就不正经，一张嘴不着四六的瞎话便流水样的往外出。&l&g

&l&g星宇那张嘴也不是吃素的，你有张良计，他有过墙梯，二人你来我往，互相试探着，乐此不疲。又都没什么涵养，相同的面具撕下来又戴上去，套路都摆在那里，演过几出后彼此都是彼此最默契的戏搭子，扮丑作怪，唱念做打，也不知都入戏了几分，疯魔了几许。&l&g

&l&g“原来是这样吗，班兄？”&l&g

&l&g“不然你以为你这碗糖水哪里来的，让你师娘在糟蹋一口锅吗，你是没看见，黑灯瞎火的冒出个黢黑的老头脸，也不论是谁，端个碗就往人怀里一按，着急上火地忙着回去补锅，也就是我，身手好，胆子大，遇着了旁人，你还能有口吃的？”&l&g

&l&g“我说今天的糖水没似送行酒那般上头的劲儿，果然是阿清的手艺吗？”星宇咂咂嘴。&l&g

&l&g接下去，按照规矩，班长生该继续插科打诨，上不挨天下不挨地地胡诌下去，星宇也乐得陪他。&l&g

&l&g“后山上那个土坡是你垒的？”班长生抄着手，斜着眼看她给自己紧衣带。&l&g

&l&g“班长生。”系好了衣带，又跳着脚去捡另一只鞋，架子是星宇端起来的，也是由她起头撂下不要的。&l&g

&l&g“怎么？”班长生脚下滑了一下，差点儿没站稳，他很少再星宇这里得到过好脸色，特别是现在这样不掺水的好脸色。&l&g

&l&g“你可知道，你娘亲跟我娘亲曾是故交好友？”星宇坐在地上板着脚穿鞋，一边说道，“我原先那匹马跟你的马是同一匹母马所出，是我满十三岁时的生辰礼物。”&l&g

&l&g星宇百忙中抽空瞧了他一眼，见他一脸不可置信地呆在那边，又道：“怎么？李姨从来没跟你说起过？”&l&g

&l&g“没…没有。”班长生木木的。&l&g

&l&g“这么瞧着，你跟你母亲长得可真像。”星宇穿好鞋袜，起身掸着身上的灰尘，掸不掸也没什么区别，她上树爬墙没个消停的，正经凳子上总有钉子扎她屁股，非得土坷垃院墙砖才坐的舒坦，那一身早被造的看不得了。&l&g

&l&g“是…是吗？”班长生还没缓过神来，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磕巴，“对…对不住。”&l&g

&l&g“到底你还要说多少对不住，从今往后你都要靠着对不住与我打交道不成？”星宇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着，班长生游魂般地飘在她身后。&l&g

&l&g“还是昨晚上老师提了那么一嘴，他说一看见你的脸便知道你是谁生的，换了旁人，那个怪老头可没有半分好脸色。”星宇也不去管他的反应，她自己其实也没有表面看上去上那么稳得住，说不震惊便是假话了，转头一想，红俏的防备之心并不会比星宇少几分，与她相处不过数年，之间毫无芥蒂，根源怕就是这个了。&l&g

&l&g“山上的土包是战死在西北的南山村人，他生前曾发誓不出人头地绝不还乡，咋咋呼呼地从村里出走，到回来时空有军功银饷，我却连尸骨也不能给他带回来，只好做那么个不像样的衣冠冢，你也觉得跟闹着玩似的吧。”星宇慢悠悠地说着。&l&g