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(2 / 2)
回到西厢,她让碧竹取来琴谱,佯装要练习新曲。实则翻开《广陵散》那页,指尖轻抚那些音符,仿佛能透过它们触摸到远方那人的温度。时晨现在怎么样了?他父亲可已获释?他是否还记得那个约定?
夜幕降临,谢府渐渐安静下来。胡亦萱屏退侍女,独自坐在窗前。秋夜的月光清冷如水,照得她腕上的玉镯泛着幽幽青光。这是谢家下聘时送的,价值连城,却像个无形的镣铐。
她轻手轻脚地取出古琴,想了想,还是拨动了《广陵散》的旋律。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她刻意放轻了力道,只让音符在方寸之间流转。弹到动情处,她闭上眼,仿佛又看见时晨站在梅林边,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
"少夫人好琴艺。"
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,胡亦萱惊得差点打翻琴案。抬头看去,门外站着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,一袭素雅衣裙,面容与谢安有几分相似。
"妾身谢道韫,冒昧打扰了。"妇人微微一笑。
胡亦萱慌忙起身行礼。谢道韫——谢安的妹妹,当世著名的才女,嫁与王凝之为妻,怎会深夜出现在此?
谢道韫似乎看出她的疑惑,轻声道:"我回娘家住,听闻少夫人琴音清越,特来一叙。"
胡亦萱请她入座,心中却警铃大作。谢道韫与谢安兄妹情深,此来是否别有用心?
"少夫人不必紧张。"谢道韫温和地说,"我年轻时也爱在深夜抚琴,尤其爱《广陵散》中那份不屈之气。"
她说话时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,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。胡亦萱稍稍放松,为她斟了杯茶。
"听闻这曲子全本早已失传,少夫人从何处学得?"谢道韫状似随意地问。
胡亦萱心跳加速:"是家父收藏的残谱。"
"哦?"谢道韫眼中闪过一丝异彩,"巧得很,我认识一位洛阳来的时公子,他家也有此谱残卷,据说能与胡家藏本严丝合缝。"
胡亦萱手中的茶盏差点滑落。她强自镇定:"世间竟有如此巧合?"
谢道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:"世间巧合之事,往往有其因果。"她忽然压低声音,"时公子托我带句话——''''萱草有心,不畏风霜''''。"
胡亦萱如遭雷击,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。这句话正是她托青柳带给时晨的!眼前这位谢家姑姑,竟是时晨的信使?
谢道韫从袖中取出一封信,迅速塞到她手中:"收好。时公子说,两家的渊源远比想象中深远,他正在查证,望你耐心等待。"
胡亦萱将信贴身藏好,千言万语哽在喉头,最终只化作一句:"多谢姑姑。"
谢道韫起身告辞,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说:"谢家水深,谨言慎行。三日后寿宴,谢安兄长会设法让你与父母一见。"
送走谢道韫,胡亦萱迫不及待地拆开信。时晨的字迹依旧挺拔有力,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匆忙:
"亦萱如晤:
一别月余,思之如狂。家父仍被软禁,但性命无虞。我查证胡、时两家确有渊源,三十年前曾共同守护一桩朝廷机密,与《广陵散》全谱有关。谢琰娶你,恐非偶然。我已联络谢道韫姑姑相助,她与谢安伯父皆明理之人。三日后寿宴,务必与你父单独一叙,他有要事相告。晨心萱草,永志不忘。"
信纸被她紧紧攥在胸前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时晨没有放弃,他正在努力查明真相!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一线光明,让她看到了希望。
窗外,一片梧桐叶飘落,在月光下打着旋儿。秋天来了,冬天也不会远。但胡亦萱知道,只要心中有那个约定,再冷的冬天也能熬过去。
她轻轻抚摸着半块玉佩,将它贴在脸颊上。玉佩冰凉,却仿佛能感受到远方那人的温度。
"时晨,"她对着月光低语,"我等你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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