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3章 从没来过(1 / 2)
rad2殿内烛火骤晃,将二人身影扯得如皮影戏般扭曲。
苏儒朔负手而立,声音在空旷的学宫里回荡:“程亚圣为圣人经典重新集注,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规矩。读书人只要遵循这套规矩,便是顺应天理,合乎正道。”
他抬起手,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:“这套学说将忠、孝、节、义都上升到了天理的高度。”
说到这里,苏儒朔突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:“君要臣死?臣自当引颈!父要子亡?子岂敢皱眉!大义当前须抛头颅,名节所在必洒热血——这便是天道!”
许舟凝视着碑文上“惟忠与孝兮死义为尤”的字迹,忽然开口:“岳父可曾想过,这理……是对是错?”
苏儒朔浑身一震,像是被人当头棒喝。
他的嘴唇颤抖着张开,却又像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,最终只能发出几声含糊的呜咽。
许舟看着岳父涨红的脸,忽然明白了——这是思想禁锢的力量,是两百年正统学说在读书人灵魂深处烙下的枷锁。
“所以,才有了这块碑?”许舟转向石碑,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历经沧桑却依然清晰的刻痕。
“嗯。”苏儒朔长舒一口气,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,“青云书院与国子监之争,表面是学术之争,实则是理念之争、人心之争。这块碑立在亚圣学宫两百年不倒历经七次天灾、九度战火,雷劈不毁、地震不倒。你瞧这道裂缝,当年山崩地裂时整块碑都倾了三尺,却硬生生在废墟里立住了!它一日不倒,青云书院就一日胜不过国子监。”
他的目光变得深远:“院长枯坐书院十几载,皓首穷经,耗尽心血想要推翻碑文上的理念,创立更完善的学说体系……”
苏儒朔摇了摇头,“他失败了。”
“因为它代表着真理。”许舟轻声道。
“是啊。”苏儒朔叹息,“不止院长,历代大儒都在与这块碑文较劲,却皆是蚍蜉撼树,无人能撼动分毫。亚圣的思想,岂是等闲之辈能够驳倒的?”
许舟的目光转向旁边那块空白的石碑:“那这块……”
“是院长立的。”苏儒朔指向石碑旁的桌案,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,“但十几年来,他从未在上面落笔。后来陆续有学子和大儒尝试题字,想要与程亚圣的碑文分庭抗礼,结果……”
他苦笑一声,“第二天字迹总会被擦去。不过这些文房四宝倒是留了下来,也许院长还在期待着什么。”
“所以每当有学子自认为有所顿悟,就会来这里题字?”许舟若有所思,“可惜院长期待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。”
苏儒朔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:“我…也曾年少轻狂,在上面题过字……”
话到一半突然住口,显然不愿在后辈面前提起当年的糗事。
许舟没有追问,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斑驳的碑文上:“惟忠与孝兮死义为尤,遭世扰攘兮适履其忧……”
沉默良久,他突然抬头,目光如炬:“岳父,婿斗胆一问——君王与天下苍生,孰重?”
苏儒朔不假思索:"自然是天下苍生为重。"
许舟嘴角微扬,继续追问:“那岳父读书,所为何来?”
“少时读书,想的自然是忠君报国……”苏儒朔脱口而出,随即猛地僵住。
这句话像一记耳光,狠狠抽在他自己脸上。
许舟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:“名垂青史,当真是读书人的毕生所求?”
殿内陷入死寂。
苏儒朔的喉结上下滚动,却发不出声音。
青云书院那些大儒为了一首好诗争得头破血流的丑态,已经给出了最讽刺的答案。
许舟望着殿外渐沉的暮色,幽幽一叹。
君要臣死?父要子亡?
凭什么?
这吃人的世道,何时才能给普通人留一条活路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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