阅读历史 |

第一章:千里血光洒长郡(3)(2 / 2)

加入书签

这是西关洛阳州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,风每天从灵台南山头刮起,掠过平原,把滔滔的江水冻成坚冰。只有猎猎的旌旗告诉东去的队伍,前方的烽火台有狼烟放出,战争就在前方。昨天,他们还在长郡安陵的朝阳路上举行浩大的开拔仪式,今天就已奔驰在两山夹道的灵台函关外了。

霍武的车驾走在最中间,这位身披狐裘、捧着木炭手炉的太子正依偎在周至身边,他好动的性格以及还没脱离稚气的眼睛很不安分,时不时想掀开窗帘。每到这个时候,周至总是很谦恭地以臣子的身份,又带着长者的温厚劝他:“外面太冷,殿下要注意身体,此去千里路,千万不敢染上风寒。”

慧王听了这些话后很失望,挠挠头,百无聊赖的把手炉弄得嗡嗡作响,甚至有些气愤地瞪了一眼周至,怨道:“什么世道,究竟是太子应该听宰相的,还是宰相应该听太子的呢?”

周至看出了慧王的不满与愤懑,面对这个比同龄人老气很多的太子,周至并不辨解,只是报以温和的态度微笑,而不是像吴征那样永远板着一副严肃的脸。

望着身边陷入沉思的周至,霍武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,奇怪!“为什么,父皇为皇上,但为什么还要听取皇太后奶奶的意见呢?那又为何?有些事他怎样说,父皇都不允许,而又为什么,太傅吴征的话,父皇又深信不疑呢?正想着这些如藤条般绕在自己脑海中无法理清的事。”

“报,周相,函关守将李易就在关外恭迎太子殿下。”前军一司马说道。

霍武早被憋坏了,一听说守关将领在外迎候,他立即放下手炉,跳下车来。“殿下,心点。”周至边下车边气喘道。

霍武放眼望去,这灵台函关果然地势险要,两边峰峦叠嶂,直插云天,山上林深路隘,西关月函就筑在这两山之间,恰似一只猛虎,雄踞在千里驰道上。

霍武挠挠头,一脸茫然道:“右宰相,我听说太傅吴征大人说‘当年先皇就是从这里突围打败匈奴的么’?”

“殿下所言即是实事。当年先皇在这三进三退,方取大吴天下的。”

霍武听后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与好奇,大呼道:“先皇之奇功,先皇之雄图,乃我之所欲学。”

“不错,殿下此番出宫擒拿凶犯之举,确实非常人之举,您一定会功盖青天的。”周至轻咳一声道。

“当年,先皇与匈奴王定下盟约,先入西关洛阳州者为王。那年这个时节,先皇率军破西关洛阳州后,并约法三章——‘杀人者死,伤人及盗抵罪’,遂成一段佳话。”

霍武在一旁听得入神,眼神光彩熠熠,幼的心灵联想到未来,自己也一定能像先皇即那样威风,于是性至于情脱口而出道:“大丈夫,我要成为大丈夫!”

“本宫将来一定要扫平内忧外患,缔造第三个大吴盛世。”霍武补充道。

周至转脸凝视着霍武,他披着一件狐裘大氅,边上缝着一轮白色的裘毛,两袖口分别绣着两条青龙头,内着玄色长袍,腰扎褐色革带,佩戴虎头鞶,足蹬黑色战靴,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,煞是英俊,他顿时为太子的壮怀激烈而感到兴奋。

他正看得出神,霍武忽然扯着他的衣袖喃喃道:“那依宰相所言,本宫这次算不算巡视呢?”

周至“噗”地笑出了声,“殿下……”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
“宰相,吴征是左宰相,你是右宰相,那他是我老师,你也应当是对不?那么,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呢?”霍武扯着周至的衣袖,低嘀道。

周至连忙拱手道:“殿下恕罪!臣非圣贤,岂知天下所有事?”说完,他蹲下来把霍武抱在怀中,在他耳边低声劝道:“皇上健在,殿下以后说话需谨慎些。”

霍武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,似乎明白又似乎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道:“本宫听右宰相的话便是。”

但霍武还是无法掩饰其天性,看到茫茫深山以及灵台函关上的旌旗猎猎,刀枪林立,守关将士个个精神抖擞,阵容严整,刚刚被周至平复的兴奋顷刻之间又躁动起来。他上前挥手向将士们致意,稚嫩的童音驾着寒风,在两山之间荡起阵阵回音:“将士们辛苦了!”

“恭迎太子殿下!”

“恭迎周至宰相!”

……

稚嫩的回声在山间久久回荡,直到遥远的天际。

周至见状,心中一惊,心想,年纪,这是从什么地方学得这些的?他的思绪还没回转过来,李易已经上前行礼了,殊料霍武摆摆手说:“李将军,请——起——”

“本宫在太傅府读书时,吴宰相曾教导我说,先皇劳军到西月函关东巡时,当时函关大将曹不以甲胄之身不拜,而行军礼。先皇不但没有怪罪,反而称赞他为‘函关第一猛将,大吴勇将’。周至老师,本宫是不是也该这样呢?”

周至频频点头,示意李易。李易拱手道:“殿下,万万不可,曹不将军乃大吴第一猛将,我一个无名卒怎能与他相比。”

霍武拍拍衣袖,补充道:“李易将军,此话差矣。自匈奴退溃以来,三十几年不敢入关,为何?还不是大吴西月函关有李易大将。”

李易拱手道:“李易虽不如曹不大将,但李易对大吴忠心日月可鉴。臣以为‘宁可丢人头,也不能失一寸土地’。”

李易话音未落,霍武拍起冻得红彤彤的手,周至一顿,也拍起手来。众将见状,纷纷拍起手来。

霍武见状,一边狠劲拍起手来,一边高呼道:“众将,辛苦了,我代表自己谢谢你们,我们大吴的战士们。”

周至拍手间,心里寻思道:“慧王,年龄,有如此气度。不得了啊!他想到慧王出生之景,旭日东升,金龙出生,帝王气象啊!”

在经过由将士们组成的走廊时,周至问起李纬和景凡过关的时间,李易说已过去有五日了。周至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下来,按照这个行程,如路况再好些,等太子到西关洛阳州时,那边军营什么的,一切就也应该安排妥当了。这时,周至拍拍衣袖,长长的输了一口气……

……

刚入军营,霍武寻思问道:“周老师,你说景凡大人和李纬大人,也不知他们查案查的怎么样了?”

周至望着慧王道:“殿下,臣以为……”突然,他末开口便戛然而止。

“什么,周宰相有什么见解说来听听?”霍武立到从藤椅上站起来。

周至无言以对,拱手道:“殿下,我们在营外走走可否?”

“好”

残阳在山头晃动,周至拉着慧王走出了营门,两人望着二里外的西关洛阳州城头,周至十分惊异地摇了摇头,便无言地望着西关洛阳州的城头。

西关洛阳州果然不像其他诸候国都城那样——在城楼的高度上比长郡安陵城楼低许多,但在其城楼的规模上一点也不亚于长郡安陵。而眼前的西关洛阳州,城楼高耸,城墙恢弘,吊桥高悬。城头上,左边旌旗上写着“霍”,右边旌旗上写着“梁”,远远望去,影影绰绰地瞧见城头上巡逻队伍的穿梭,俨然这是长郡安陵的一个缩影。

周至捋一捋胡须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:“梁王不削,朝廷必乱;洛阳不削,必成大患啊!”

刚刚打败七国联盟没过几年,如今又闹出十几位大臣被杀的风波来……周至眼里充满了忧郁,思绪渐渐地转到了这次出征洛阳上来。他知道,今年七十岁的他可能是最后一次披挂上阵、号令三军了。皇上之所以把擒拿凶犯的重任托付于自己,完全是因为朝廷中还没有一个让皇上太信任的年轻忠臣罢}。难道皇上不知道自己长于兵事而不善于打理政事么?显然,皇上因为自己有些方面理短而得罪皇太后……

要说自己还好,理政以来,没得罪过什么人,而吴征上任不久,却被遇刺,周至从心底里替吴征惋惜,但……

天阴得很,西关洛阳州上空的云团被冷风卷着从他头顶飞过。他抬眼理去,只觉得有冷汗珠在额头。噢!又下雪了,周至望着满天而下的雪花,他捂着双手,哈了一口热气,抬头再望了望雪中的西关洛阳州,自言自语道:“这个景凡和李纬,不知你们开始查案了没,是否已经擒拿住了凶犯?”

一双手从背后为他系上了披风,回头一看,原来是自己的儿子、官居中尉的周建。

“父亲,下雪了,还是回营帐中吧?”周建淡淡言道。

“景凡和李纬年少,我怕他们有不测……”周至说到一半,突然严厉地呵斥道:“周建,为父没让你来,你为何抗违父命。”

“扑通”周建跪在周至面前,泣道:“父亲,您都七十了,您出门在外,我担心您。”

周至捋一捋胡须,仰天笑道:“吾天有数,吾命有定,吾儿有孝。”

……

“父亲,您不必太担忧景凡和李纬,李纬大人,我虽与他不常联系,但景凡,景大人一向处事干练,再说他们有大吴朝廷召领,不料梁王也不敢怎样。”周建望着西关洛阳州的方向说道。

“话虽如此,可为父身为当朝宰相,身负重任,怎能放得下呢?”周至望着与自己并肩而站的周建,问道,“噢!对了,建儿我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?”

他指的是皇上见他年长且不太善政后,他心知肚明自西关洛阳州这一事后,自己也将告别战场,因此一回到府中,他就要儿子到工官处买一千甲盾,以备陪葬之用。

周建道:“请父亲放心,孩儿当日就到工官处议妥了。这次回去,孩儿再去催问。不过,父亲,您是不是多虑了……”

“有什么话,说来听听,七尺男儿,为何吞吞吐吐的?”

“依孩儿之见,朝廷之事多由你定夺,皇上怎能……”

“建儿,宦海沉浮,不尽险恶啊!为废太子之事,皇上已全然不悦,这次我推荐慧王,又无形中得罪皇太后,这不是一条夹缝么?”他说到这里,把披风裹了裹,一种无以名状的悲怆向眼角涌来,“为父一把年岁了,生生死死,什么荣辱都不重要了,但你身为咱家长子,周家以后就靠你了。”

周建听了这些话,不知说什么为好,父亲心事重重,深深地感染了他。

“为父知道,你一向做人本分,你母亲那里我不担心什么,只是以你的性格,朝中许多事情恐怕难以对付。”

“父亲,您的意思是?”周建诡异地望了周至一眼。

“依为父执朝处事这么多年来看,你遇事可请教两人:一个是景凡,他为人忠诚坦荡,曾是追随为父平叛,相交甚笃;另一个就是……?”

“父亲,第二个人是谁呀!”周建狐疑道。

“慧王”周至斩钉截铁地说道。

“什么父亲?您说霍武?”周建说这话时,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。

周至的语气顿时加重了:“男儿有泪不弹,流什么泪啊!这些眼泪你以后慢慢流吧!”

周建有些不好意思,辩解道:“孩儿只是被雪花迷住了眼睛。”

说话间,从远处传来“嘚嘚”的马蹄声,周至抬眼眺望,只见苍茫的暮色中,一队人马向着大营飞奔而来,队伍所到过之处,荡起迷离的雪尘。没过多久,马队就来到周至父子面前。

“下官回来甚晚,让周宰相担忧了。”

“大人辛苦,快快回帐中议事。”

“周宰相一定等急了。”景凡接过卫士递过的热酒,大嚎道:“周相,我一饮而尽,稍后咱们快意人生,何如?。”话音刚落,他一饮而尽,抹了抹嘴,斥责道:“周相,你可知梁王那老八深沉得很?”

“连日来,下官遵照皇上的旨意,率人在西关洛阳州城中缉犯,与梁相曹田、内史韩玉等一起搜索,已经将十余名嫌犯揖拿归案。惟有梁广、公策在逃。”

“啊,梁王这老八,真是深算。”周至接过卫士的热酒一饮而尽后,摔掉碗斥道。

“梁王对此事态度何如?”周至反诘道。

景凡一阵仰天冷笑,“梁王表面上对行刺朝廷命官之事非常愤怒,一再要曹、韩两位大人协助下官,务必一人不漏地将所有嫌犯缉拿归案。可当下官追问梁、公两人行踪时,他却闪烁其词,顾左右而言他。有人举报说,二贼就藏匿在梁王府中。只是眼下尚天确凿证据,故下官不敢贸然进王府搜查。”

周至听罢,眉头紧皱,沉思许久才道:“这就难了。”话音未落,周建撩帐进营。“噢!景凡大人,何时来的?”周建站在景凡大人面前,拱手道。

“哪里哪里,贤兄客气了,我刚刚到。”景凡退后一步,拱手道。

“景凡大人,您那边处理的怎样”周建道。

“噢,贤兄不知,梁王那老八甚是狡猾啊!”景凡倒吸一口气,叹道。

周至一把拉住景凡与周建的手,“你们俩以后是大吴的忠良,是大吴的顶柱,此事我们再议议,总有法子的。”

“有道是擒先擒王,打蛇打七寸。如果让二贼脱逃,不仅无法向皇上复旨而且日后必成大患啊!可这进入王府,也非同儿戏,如无证据,难免有僭越之嫌。。”

“依下官看来,既是奉了皇上的旨意,就不必避嫌,进梁王府中搜查也无妨。如果周相感觉不便,此事就由下官去办,皇上怪罪下来,下官一人承担,但请周相拔军千人。”景凡慨然道。

周建也在一旁进言道:“孩儿也以为当务之急是捉拿凶犯,孩儿愿与景大人一起为父亲担忧。”

周至鹰一样的眼晴看了看周建道:“听建儿此话,非贪生怕事之人了?”他又饮下爵中之酒,两颊泛红,说出的话都带着浓烈的酒气。

“论起对皇上对大吴的忠心,下官的一颗热心天地可鉴。周相可记当年皇上游于西花园,景姬随行。景姬入厕,遭遇群狼,皇上要亲自去救。是下官对皇上说,今天死一个景凡无所谓,明日就会有另一个美姬进宫,可执掌大吴天下的,却只有皇上一人。如果皇上为了一个景姬而轻生,如何面对宗庙,面对大吴子民呢?后来,狼群散逃。皇太后闻之大喜,赐下官金百斤。若论起执法,下官与周相相比,有过之而无不及,然下官作为少尉,身负掌刑重任,怎能置大吴法律于不顾呢?倘使搜出了反贼还好说,倘若毫无所获却惊扰了梁王,皇太后追究下来,你我丢官事,连累了太子……”

“如此踯躅不前,优柔寡断,贻误乃擒贼大事,皇上更要追究。”周建抢道。

周至摆了摆手,欲待说话,却见从事中郎从门外匆匆进来,说太子到了。如同久雨初睛,周至的脸上豁然开朗,心头轻松了许多,连道:“快!快!出帐迎接太子殿下。”

未及众人反应过来,周至已先行出帐,又是拂尘,又是整冠,又是捋须,一副严肃的样了。

“臣周至恭迎太子殿下!”

连禀数声却无人答应,周至借着灯火细看,才发现沉沉夜色中,李纬背着一人。他不禁失声道:“难道太子遇险了。”他一个箭步上前,满脸狐疑地问道:“李纬大人,这是怎么了?”

李纬摇着头,径直进了军帐,轻轻将慧王放在榻上,拉了锦被盖了。自己才撩起袖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,疲惫地笑道:“真是个好侄儿。”

“什么?”周至不解地问道。

“真是个好孩子,我刚赶过来走到河畔时,看见一孩用鱼叉叉鱼,走近一看,正是慧王,我便带着他回帐,没想到他与我说着话就睡着了。”

周至“啊”的一声:“吓煞在下了。”

大家听李纬说明情由,脸上的紧张顿消。李纬接过卫士送上的热酒,已顾不上仪容,仰起脖子就灌进腹中。周至见状,忙招呼李纬入座,笑着道:“看李纬大人刚才的神色,西关洛阳州城的头号杀手被你擒住了?”

李纬喘着气连连道:“快别取笑在下了,还请周相备些酒食来,士都快饿死了。”

……

席间,李纬道:“周相,西关洛阳州城中一切准备安好,欢迎慧王大驾光临,亲自督案。”

“好!”周至站起来道。

“传我命令,明早起程,取西关洛阳州,巩我大吴皇上龙威。”

↑返回顶部↑

书页/目录